隗辛匆忙處理完現場, 朝著於寒雪消失的方向跑去。

她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她，於寒雪正蹲在路邊的花壇裏，腳邊是一大灘血, 血染紅了泥土和花花草草，那些花草很快就顯露出了枯敗之相。

於寒雪已經把那個異血者殺死了。

隗辛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她身邊時，她嚇了一大跳。

“必須把現場清理幹凈，那些血不能留著，會引起正常生物變異。”隗辛低沈地說。

於寒雪從地上站了起來, 表情覆雜, 欲言又止地看著她：“辛辛, 我……”

“先處理現場吧。”隗辛條理清晰地說, “有警車在夜間巡邏, 我們不能停留太久。”

於寒雪咽下了想要說出口的話，點了點頭。

隗辛環顧四周, 從不遠處搬來了一個綠色垃圾箱，道路對面是一個環衛站，隗辛跑過去穿墻進入環衛站中，順出來了兩把鐵鍬。

她把鐵鍬分給於寒雪一把，動作迅速地開始挖土，於寒雪也在挖土，她們兩個合力把染血的土壤全都放進垃圾箱裏。

“垃圾箱裏的這些要怎麽處理？”於寒雪問。

“用高溫燒掉，或者用巨量的水稀釋。”隗辛說。

於寒雪說：“我知道附近有個加油站, 就在前面不到一百米，我們可以在那裏弄點汽油。但是個人買汽油的話需要出示相關證件……”

“不用擔心, 會弄到的。”隗辛說, “你去隱蔽處等我三分鐘。”

於寒雪擔心地點了點頭。

隗辛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了, 於寒雪依言在隱蔽處等候。

三分鐘到了, 隗辛沒回來，於寒雪開始不斷低頭看手機確認時間，內心愈發焦慮，又過了兩分鐘，隗辛提著一個鐵皮桶匆匆回來了。

於寒雪總算松了一口氣，沒等她說什麽，隗辛就警惕地掃視四周，接著開啟了一個空間漩渦說：“帶著垃圾桶進去。”

於寒雪不敢耽擱，很快照辦了。

等她推著垃圾桶從空間漩渦中出來，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換了個地方。

四周空無一人，到處是小土坡，小土坡上散落著磚塊和沙石，看樣子是一個正在開發中的公園。

“我來省城上學的時候路過這裏了，正好就在附近，這地方是個工地，夜間不會有人來的。”隗辛說著打開垃圾箱的蓋子，開始往裏面澆灌汽油，最後她離遠了些，指了指於寒雪手中握著的槍。

於寒雪舉起槍，對著垃圾桶開了一槍。

咻的一聲，子彈命中了垃圾桶，垃圾桶上爆出了一捧火焰。

烈火熊熊燃燒，把垃圾桶的塑料外殼給燒變了形，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焦臭，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待火差不多燒完了，隗辛又澆了點汽油，讓它多燒了一會兒。

她用鐵鍬撥了兩下土，確認異血者的血液全都被充分燃燒過了，才放下了心，把兩把鐵鍬也給放進去燒了一下。

“現在只能祈禱了……”隗辛喃喃。

“祈禱什麽？”於寒雪轉頭看著她。

“祈禱那名死去的異血者不是錨點，不會引發暗界降臨。”隗辛說，“有資格成為錨點的玩家應該是少數中的少數，死的人不少，但是暗界降臨的地點只有那麽幾個。”

“錨點？”於寒雪重覆。

隗辛簡略解釋：“桐林市的暗界，就是由一個死去的異血者引起的，我擔心他們死後會觸發錨點引發暗界降臨……萬一暗界降臨在繁華的鬧市區，那定然會引起大災難。”

於寒雪驚愕地說：“我不該殺了那個人？”

“是不應該……可是你不殺他，他的身軀也會崩解，你看他已經變異成了那個樣子，他活不了多久了……殺不殺都無所謂了。”隗辛煩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沒想到剝奪者777號真的來了，他來得太快了。”

“對不起，辛辛，早知道他是你的敵人，我就不會跟他做這個交易了，他來到這裏，一部分也是因為我。我跟奧格斯聯系後與他約定，我幫他潛入我們的生物實驗研究所，他送我一個擁有高等級血肉再生的異血者……我其實，是在聯邦的秘密研究所工作的。我的能力也不是覺醒的，是我通過殺死實驗體獲得的。”於寒雪抿著嘴說，“我需要血肉再生，我必須要得到它。”

她的袖子裏，缺少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正在緩慢地長出新的肢體，骨骼和血肉的再生、細胞的加速分裂讓她的右手產生了強烈的麻癢感和疼痛感。

隗辛輕聲說：“我懂。因為所處的環境太危險，身邊能夠依靠的東西又太少，所以只能盡可能抓住每一份機會。你沒有做錯，也無需跟我道歉。你可能會覺得自己做的事不是那麽光彩吧……我也沒做什麽光彩的事，你沒必要想那麽多。”

於寒雪面色緩和下來，聲音也變得溫和了：“嗯。”

她沒問隗辛剝奪者233號的身份是怎麽一回事，也沒去深究她被論壇通報殺人的那幾次到底做了什麽，更沒問黑蛇和剝奪者233號的關系。

“你不好奇我都做過什麽嗎？”隗辛問。

“沒什麽好奇的。”於寒雪瞥了一眼被燒得不成樣子的垃圾桶，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要是做了，我也幫你埋屍。”

“那倒不至於。”隗辛說，“不該殺的人我不會殺。”

火焰漸漸熄滅了，於寒雪的手機傳來震動。

“時間到了，我的護工快醒了。”於寒雪說，“為什麽你剛剛不讓我回醫院？”

“奧格斯有一項追蹤能力，如果他打傷了敵人，敵人就會被他標記上記號，他可以感知到敵人的位置。”隗辛說，“你把你的身體時間回溯到未被他標記之前，也許可以抹除標記，可是我不建議你冒險，因為我們並不清楚這項超凡能力的具體運作機制。”

於寒雪眼神微變：“的確，為了避免把危險帶給身邊的人，最好不回去……”

“不用擔心醫院那邊發現，我會幫你解決。”隗辛說，“今晚就將就一下，住在外面吧，等奧格斯離開省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的能力感知範圍應該不大。”

於寒雪點了點頭，“那你該怎麽確定奧格斯有沒有離開這裏？”

“講起來挺覆雜的。”隗辛說。

於寒雪會意道：“好，你有辦法就行了。”

奧格斯身上是帶了手機的，雖然他對自己的手機保護得很嚴密，但對於擁有數據操控的隗辛來說，這玩意兒簡直太好入侵了，只要手機處於開機狀態，她就能將其視為端口取得控制權限，悄悄開啟手機的定位。

很不巧，隗辛接近奧格斯的時候他身上的手機正好是開機的。

奧格斯此刻仍在省城，隗辛卻不打算立刻對他下手了。

第一，歸零對奧格斯作用不大，沒法封禁他全部的能力。那項S級的能力，隗辛還沒搞懂作用到底是什麽。第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隗辛搞到了奧格斯的血，至少需要先讀取他的血液記憶獲取一些情報才能制定好戰術。

和奧格斯短暫的對話，讓隗辛有了新的猜想。

奧格斯聽到警笛聲立刻離開了，為什麽？

奧格斯說要和她在桐林市見面，這又是為什麽？

這兩個表現，與奧格斯以往展露的形象不符。

一，如果奧格斯來桐林市的主要目的是和剝奪者233號進行生死決鬥，那麽他根本不需要考慮戰場是在哪裏，隨便一個地方都能打。

二，奧格斯一向對殺人毫無顧忌，擁有S級超凡能力的他砍人就像切菜一樣，沒必要在乎其他人。他主動避讓，或許是不想殺太多的人引起註意，這又與奧格斯以往高調的恨不得把自己做過的事宣揚得舉世皆知的作風不相符了。

隗辛得出結論：奧格斯來桐林市的目的不單純，最起碼，他來這裏不是為了應隗辛的邀約。

除了剝奪者233號，桐林市有什麽吸引著奧格斯，答案不言而喻——奧格斯根本就是沖著煙草廠的暗界來的！

什麽交易，什麽約戰，通通都是次要的，是他順手為之。

“我們走吧，找個地方住一晚。”隗辛開啟空間漩渦，“你先去休息，我去給你解決醫院的事。”

於寒雪點頭：“好。”

……

隗辛用迷魂之音控制了護工和醫院的醫生，修改了他們的相關記憶。

忙活了好一陣，她才完成了記憶修改工作。

她沒有立刻去和於寒雪匯合，而是站在於寒雪的病房裏拿出她小心翼翼保存的刀具，刀具的尖端沾著一點點血跡，血已經幹涸了。

隗辛強忍著惡心，舌尖舔了一下血液，發動了“血之靈”。

屬於剝奪者777號的記憶呼嘯而來，那些記憶粘稠而混沌，隗辛沈入其中，受到了猛烈的情緒沖擊，她靜下心，剝離了情緒，開始觀看剝奪者777號的一生。

奧格斯從小就與眾不同，可惜他的與眾不同不僅體現在智商上，還體現在性格上。

他是先天反社會人格。

他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爸爸媽媽雖然不是多麽富有，但依然給了他溫暖和愛。這個表面上普通的家庭又不是那麽普通，因為他媽媽的父親——他的外公曾經因為故意殺人被判了終身監禁，他的兒女因此和他斷絕了關系。

奧格斯的先天反社會人格是遺傳自外公。

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讓他們上課觀察小動物，奧格斯對觀察小動物不感興趣，他對掐死小動物特別感興趣。

一個下午的功夫，奧格斯掐死了班裏所有的兔子，學校的老師因此叫來了家長，爸爸媽媽把他拎回家後打了他一頓。可是奧格斯的行為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他年紀大一些的時候，悄悄用餅幹引誘了鄰居家的小狗，然後把小狗扔到社區的小噴泉裏淹死，再悄悄返回家，假裝無事發生。他買了一袋貓糧給貓糧裏下老鼠藥，毒死了好幾只貓，還把貓放在了自己家門前。

媽媽出門的時候看到門廊下的貓屍驚恐萬分，從樓梯上摔下來，而奧格斯藏在樹後面遠遠看著這一幕，甚至笑出了聲，覺得這很有趣。

後來奧格斯上了中學，和學校裏的同學聚眾打架時下了狠手，不小心把對方給打死了，奧格斯和幾個狐朋狗友被送到了少年監獄裏。

出獄後，奧格斯是一個成年人了。他的爸爸媽媽又生了一個小孩，和他斷絕了關系，對他不聞不問。奧格斯在城市裏的網吧找了一份工作，勉強混日子。

日子混不下去了，他就通過非法途徑購買了一把槍，開始幹搶劫偷竊的勾當。他有一個愛好，那就是玩游戲，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個游戲宣傳，游戲的名字叫做《深紅之土》……他覺得很有意思，於是就預約了。

正是這個游戲，讓奧格斯迎來了新生，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他覺得，自己就是為這個游戲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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